01
分手阔别已久的恋人,如何追忆似水流年?
我说,对于我,是在停电的时候。
突如其来的浓黑把我包围,我陷入了虚无。仅存百分之20%的手机电量,我一半用于播放音乐,一半用于焦急地找人聊天。
恰在此时,我想起了她。
我借口发信息是为了测试一下她有没有删除我好友,她回好吧,顺带教我用转账的方式来作测试。她说点开转账,如果没有出现那个人的真实姓名的话,就是删了。
聊天由此展开。
尘封在记忆上的尘埃被我一一轻轻地拂去,漫漶的回忆明晰开来。
历历过往,以一帧一帧的影像图画在黑暗中成一条横幅般铺展映现出来。
“你大概过得比我好。”我说。
“你为啥觉得我比你过得好?”她说。
“从你轻描淡写的语句。”
“哈哈!”
我总觉得哈哈这两个字有着无比的亲和力,仿佛对方就在我眼前那样,发出爽朗的笑声,旁若无人。
02
她是我读高一时的恋人,比我高,大概很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,我提出了分手。
一米六几的我,一米七几的她,我做不到王祖蓝和李亚男那样。
都说“女追男,隔层纱”,她轻而易举地掀开那层纱,我就那么毫无遮蔽地被她的目光盯视着。
感召到强烈的告白预兆是我中午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。
那时,我刚结束一把游戏,在这把游戏开启之前,我已断断续续地和她聊着天,结束这把游戏之后的聊天,显然变了味,有股情欲的躁动。
我预感到她与我会发生什么。
果不其然。
当天晚自习下课,她迎我走来,说有事要和我谈。
我莫名其妙地竟主动拉着她的手径直朝着运动场方向走去,那魄力使我讶异,许是因为我一目了然她要诉说的是什么,所以请求个速战速决。
我们站在由塑胶跑道围住的草地中间,这场景使我想起余华小说《爱情故事》里的那一幕。
当时记不得她怎么说了,唯一的结果很清楚:我们在一起了。
然而,我心无雀跃,激不起涟漪,如同一潭死水。
03
我有次特地刷了牙想与她接吻,她拒绝了,可能她觉得发展得太快;她有次在KTV提出要和我接吻,我拒绝了,我不想再继续发展下去。
我们一起吃过仅此一次的早餐,期间的说话有一搭没一搭,更多的是不知所以的哑言。
她总是看着我,我怪不好意思的,目光时时躲闪。
似乎没有在一起吃过饭。
我弹过一次吉他给她听,水平烂透了,弹的还是生日快乐歌。
她送过我一个礼物,而我没有。
交流过两封信,关于分手事宜的信,她说她看到我写的信后哭得一塌糊涂。
相比起来,更多的是牵手。
每晚,只有晚上,我们坐在位于跑道一侧的用于观赏校运会的石阶上,时值初秋,晚上的风微凉,不解人意,一个劲儿呼啸而来。
而我们紧握着的手温暖不减,并且互相传递着体温。
她是水做的,她手背的肌肤实在嫩滑,我一只手摸不够,另一只手也按捺不住,凑了上来一起分享。
当然,无论哪个时候,我们总是不能流畅地对上话。
我不把这归咎于我的语言功能受损,我只是对她陌生,对她不够喜欢,还有对她的距离感。
04
我不喜欢和她在校园里走在一起,她使我自卑,她使我惧怕闻见旁人的非议,因为她比我高一个头。
传统的男女恋爱不都是男孩高高的,女孩矮矮的,然后矮矮的女孩依偎在高高的男孩胸口上,在怀里撒娇,高高的男孩可以摸摸矮矮的女孩的头,还可以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吗?
她说,跟我走在一起,我像她的弟弟一样,矮一大截。
“我总是不敢主动靠近你,怕你因为身高而难受,尴尬。……每次看到别的情侣走在一起,我心里都不爽,因为你从来没和我走在一次过。”
是的,我自卑。
我用手机屏幕的光,从左往右循着文字照看过去。
这封写于2015年的信,我将之对折夹进钱包里不知不觉已有五年的光阴。
纸上的文字读起来幼稚却又可怜,是一个女孩无可奈何的内心独白。
回想起来,她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呢?
我想,她喜欢上我的那一刻只是因为双手捧了一下我的脸,只是无意地玩弄了一下我的脸吧。
喜欢的方式总是千奇百怪,指不定对方打了一个喷嚏,你就喜欢上对方了。
这未尝不可。
倘若那时候,我不从那条过道走出教室,我就不会被她触碰到,那么,我们究竟会不会就没有后来衍生出来的故事?
05
我们的恋情注定夭折,一个月。
提出分手的地方还是那个草地,语毕的我,转身而走,独留她怔在那儿。
走了没几步,我回头看她,她正用幽怨的眼光注视着我。
路灯的光照在她站着的那片地域,她的脸惨白,显得冰冷,从她身边路过的人群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,他们通通被虚化掉,我只看见她。
一时间,我的情感复杂,我刹那觉得错全在于我,如果刚开始选择拒绝,又怎会有这般悲情的收尾?
高一下学期实行文理分科分班,她选文科,我选文科,后来再一次确认表格的时候,我看她划掉了文科,改成了理科。
我知道,她是不想再见到我。
“一个人快速地走进你的生命,又快速地走出你的生命,不曾带来什么,也不曾带走什么,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拒绝。”
多年以后,我写下了这段文字。
如果当初扼杀掉苗头,就不会有生根发芽后再被踩成夭折的可能性。
所以,迄今为止,我一直觉得,无论如何,分手的错一半在我。
那些早就料想到没有结局的爱恋,还是一开始,就拒绝好一些。
以上。
作者:黄时雨,喜文学爱写作,悒郁的悲观主义者,活在回忆里的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