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落叶像渔火恋上波涛，带着光旋转，走完最后的里程。
在树上，落叶让出鸟巢，空空荡荡，无遮无挡。
乡村清理了又清理，变得干净又纯朴。
乡愁挂在树梢，删繁就简，只剩下轻啸而过的风声。
一个下午，几声鸟鸣刮过塘面，漾起波澜和荒冷。
天蓝透，有暮年的冷峻。
节气，撕下神秘秋黄的桌布。
雪欲下未下。鸟鸣又飞走了一些。
一些影子，
走着，走着，芦花就白了头。
二
一辆旧自行车的冲动，可以漫游天涯。
那时，年轻的风吹动的日子可以当作一节节甘蔗咀嚼。
甜或者苦。
那时小路曲折窄陡，一天也难以抵达。
不需要为留宿一晚寻找借口。
同学的单纯，家长的热情。欢欣而孤独。
可口的晚餐，拥火盆而坐，星光落满庭院。
举杯的畅怀，醉成一个清晨失忆的诀别。
月升覆盖日落，坍塌的净土，风霜染白了秋草。
现在开车数小时即可来回。
三十年如梦，一片三千亩松树遮蔽了曾经的山坡和小路。
落叶凋零的冬日，美是残忍的，青春与憧憬的绚烂，也不过是生命无法回头的转瞬即逝。
车辙深深，了无痕迹。
记忆在时光里慢慢风干，又慢慢苏醒。
三
大雪无雪，大地黄碧相间，枯草无力，暖冬温情。
曾经拥有一场大雪的全部，一场大雪的洁白。
雪的文字无色，无味，无花，无果。
雪的执着，让世界变成了雪原。
一片雪的凝结冻住了一个人的守望。
天空的信封留置雪的长信。无法寄达的相思，雁阵低徊。山那边，落叶的笔，一点点涂抹一个人冬天的地址。
它收集四季的气味，收集成长的气息，收集梦和归魂，收集望尽天涯路的颤栗……
狂舞，堆积。
雪就要来了，但，为何来迟？
如此郑重。如此陡峭。
是太多的平庸偷走了生活的寒气？
是太多的应付油腻了光阴？
爱需要一场痛彻的铺天盖地来告别。
白茫茫一片重拾前缘。
大雪之后，又一个亲人离去，人间充满悲痛。
一片雪用从天空到大地的旅途完成了一个生命的最后归宿。
一片雪就是一个人的爱恨，影像，存世的哲学。
一片雪运走了一个人的灵魂。
大雪无雪。雪在某处顶着桂冠而放置了信任。
